《活着》读后感
活着的意志
绝望原来不存在 ——题记
“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余华在《活着》的自序里这样写着。这似乎与我们往常的理解有很大的出入,只读过一次,这句话便深深吸引住我。人间不是童话,童话的缺憾不在于它太美好,而在于它必要走进一个更为纷繁而且严酷的世界,那时只怕它太娇嫩。我明白,活着是需要力量的,但是即使如此,我始终没有足够的勇气再次打开这本书,领会活着的意志。余华的笔墨使诸多读者如我一般在福贵的种种命运浮沉中领略中国的过往,从中受到折磨,因此也获得力量。我并没有如文学家毒辣残忍的眼光,从中我收获的只是一种怅然若失的微妙感觉。
因此我只能从书本最后的“外文版评论摘要”中偷取一些现成的果实来体会:活着与幸存。什么是活着与幸存?“甘之如饴是活着,歇斯底里是幸存”,一个走遍千山万水,阅尽沧桑的人如是说。主人公福贵近六十年所经历的是许多人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苦楚:他一无所有。可这活着的意志,竟让他“无知”到认定自己是最幸福的人。这样的一个人竟还能如此幸福,我便感到疑惑,因为我始终相信最弱小可欺的是富人——小心谨慎虔诚无比;最壮怀激烈的是穷人——玉石俱焚勇气骇人;最暗流涌动的是老人——贪生怕死破釜沉舟;最难以摆脱的是死人——生死疲劳斩不断根。富贵已离他远去,之后的贫穷、衰老、死亡却像影子一样一步步向着福贵逼近,任他从前有多么的家财万贯,多么的不知所谓,任他如今有多么的成熟稳重,多么的内疚自责,命运都要无理地夺走他深爱的一切,而这个可怜人却认定了幸福。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死亡的重复发生,除了福贵的父亲、母亲、妻子家珍的死存在合理的因素,其他人物的死亡无不处于偶然:儿子友庆死于抽血过多,女儿凤霞死于生孩子,女婿二喜死于建筑事故,外孙苦根吃豆子撑死,最后福贵所有的亲人都一个个死去,只剩下他一个孤零零的老头和一头同样年迈的老黄牛相伴,并且是那样乐观豁达地活着,完全出乎人的意料。因此在评论家的评论摘要中说:“他擅长描写进退两难的心理,把主人公置于历史的风口浪尖作者可以排除主体对苦难人生作明确的价值判断和情感渗透,好像站在‘非人间的立场’,客观冷静地叙述人间的苦难。”我不敢妄自尊大去反驳专业评论家的判断。
但是我总是会想,如果没有这些苦难,福贵又会怎样?家珍没有患软骨病,凤霞不是哑巴,二喜不是偏头,有庆成绩优秀、专于学业,或者是福贵从不嫖赌……可描可想的太多太多,腹中的笔墨太少太少。——他已经一无所有,他认定了幸福,当时我几乎无法理解这种意志力——既然历史无法改变,那么这痛苦将由谁承受?也许是让福贵命运多舛的四邻倾尽家财、领略沧桑变换?也许是让学校其他贫穷的学生因为县长的女人失去生命?也许是让工地里的其他工人遭遇事故死无完尸?也许是给其他在灾荒中饱受煎熬的孩子一个滑稽又令人凝噎的解脱?也许是让其他劳苦女性在经历了十月怀胎的艰难后死在自己的孩子手上?可能性有太多,而答案谁都永远不会想到。
作者在自序中说:“我听到了一首美国民歌《老黑奴》,歌中那位老黑奴经历了一生的苦难,家人都先他而去,而他依然友好地对待这个世界,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这首歌深深地打动了我,我决定写下一篇这样的小说,就是这篇《活着》,写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乐观的态度。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愚钝如我,没能在那时理解。
那么原谅我的臆造:如果人间再无苦难,人们已不必再经历“天使来时诵古经,恶魔来时犯罪行”虚伪的时代,怎样?
我仿佛看到了这样的情形:谁知多久以后,恶魔因人间没有没有苦难而失去了人们畏惧的食粮而弹尽粮绝死亡殆尽,只剩下对无止境的空虚感到厌烦的天使立于云霄之上,他们俯瞰着苍茫大地,最后一次向造物主探寻活着的意义,然后接连自杀,圣洁的血液融进了云朵之中,于是人间降下了恢宏血雨,这岂不是又一处活生生血淋淋的地狱?
没有哪一本书能让人在瞬间得到成长,在这之后的种种荒诞,我也是后来才在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中得到了答案:“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于是我终于有了勇气下定决心再次打开这本书,感受着福贵的多舛一生,生命里难得的温情将被一次次死亡撕扯得粉碎,只剩得老了的福贵伴随着一头老牛在阳光下回忆:见证有庆、凤霞、家珍、二喜和有庆接二连三的死亡。我明白了没有比活着更美好的事,也没有比活着更艰难的事,“我是有时候想想伤心,有时候想想又很踏实”,这是福贵对自己的评价。我也终于明白了作者的发问:“我知道福贵的一生窄如手掌,可是我不知道是否也宽若大地?”正是在这种冲突之中,我才明白:
《圣经》中有“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生活中也有这样的人有这样近似通天彻地的能力,这像是什么?
福贵先说天要亮了。
天就真要亮了。
后来亮了。
活着本身很艰难,延续生命就得艰难的活着,正因为异常艰难,活着才具有深刻的含义。活着的意志,是福贵身上唯一不能被剥夺走的东西——绝望原来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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