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于契诃夫的了解，起初仅限于《凡卡》和《变色龙》，前者记叙了沙皇黑暗统治下贫穷儿童的悲惨命运，后者描写了官员们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行径。后来我无意中在他的小说选集中读到了《第六病室》，这部中篇小说曾经影响过许多人，巴金的《第四病室》就是在此影响下写作的。《第六病室》是一个更有讽刺意义也更有思想的故事，读来引人深思。
《第六病室》讲的是俄国的一所医院的第六病室里发生的故事。这里“关押”着精神病人，其中曾经是文官的伊凡是因为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而关进来的。医生安德烈本来过着普通平静的生活，但是一次探视中，和伊凡的谈话启发了他的思考，他开始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世界，因为有些言论和行为问题，他最后也被关进第六病室，并且因为脑溢血死于其中。
伊凡·德米特里·格罗莫夫是贵族文官出身，但他没有和其他官员一样贪图享乐、麻木不仁，他是一个懂得思考的人，只是有些神经质。他待人和蔼、乐于助人、为人正派，深受人们的喜爱，但对周围悲惨现状的无法忍受渐渐激发了他性格中的神经质，他变得不能正常工作，也因此被关进了精神病的病房。“他的疯话是难以写到纸上的。他谈到人的卑鄙，谈到践踏真理的暴力，谈到人间未来的美好生活，谈到这些铁窗总是使他想到强权者的愚蠢和残酷。”
可怕的不是精神病人被关进病房，而是被认为有精神病的患者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第六病室里既有真正在精神上存有问题的人，也有伊凡和医生这样呼吁着自由和创新的人，但他们的命运没有区别。
第六病房的安德烈医生和伊凡病人都是理想主义者。被金钱俘获的人们醉生梦死，忘记了智慧和思考的意义，反而把有头脑的人当成了疯子。这个故事不需要太多的评价，一切内涵都蕴含在作者满怀沉痛写下的文字里，安德烈和伊凡直抒胸臆说出的话语里。一百多年前的言论今天听来仍旧振聋发聩，但故事里说出这些至理名言的人，最后都终结于精神病院里。第六病室像个囚笼，囚禁了社会的良知，囚禁了真理，浑浑噩噩的人、以权谋私的人、懦弱无能的人却都好好地活在外面。
“成百上千的疯子行动自由，因为你们的蠢才分不清谁是疯子，谁是健康人。为什么该我和这几个不幸的人，像替罪羊似的代人受过，被关在这里？您，医士，总务长，以及你们医院里所有的坏蛋，在道德方面比我们这里的任何人都要卑鄙得多，为什么我们被关起来，而不是你们呢？”这就是契诃夫借精神病人伊凡发出的控诉。即使是今天，“被精神病”的事件还少吗？究竟怎样才能保证个人的尊严呢？
《第六病室》写作于1892年，比《飞越疯人院》的时代还要早上几十年。这是一部批判现实的大作，如今仍值得一读。
查看全文
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