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
谈诗文中的含蓄美
(原创)余磊【晴空鹤影】
我们在阅读文学作品时,常常发现:有不少作品在其精要之处,往往“言尽而旨远,辞浅而意深,虽发语已殚,而含意未尽。”淡淡几笔勾勒,短短几句话语,表现和传达的情致、韵味却是无限深广的,给人以长期得美的玩味。这种从有限的形式见出无限意味的含蓄美,乃是文学艺术的一大审美特性,也是作家们刻意追求的语言风格之一。
古人就非常重视文艺作品中的含蓄美,认为:“篇章以含蓄天成为上。”并指出含蓄的作用是:“使玩之者无穷,味之者不厌矣。”唐代文学家刘禹锡的诗之名篇《乌衣巷》就是一首以含蓄见长的作品。诗曰:“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从表面来看,诗人写的是南京城内乌衣巷的景色:朱雀桥边的野草丛中开放着各色野花,巷内显得荒凉凄冷,只有一抹斜阳淡淡地斜照在巷口。此时年年飞来巷内豪门世族之家栖息的燕子,已找不见他们的高屋大院,纷纷飞入寻常百姓之家了。其实诗中还隐含着更深远的意义,即作者借用了现实生活中的小小角落———没落的乌衣巷的景色来反映封建社会不可避免地没落的现实。你看,燕子依旧,可是王谢的门厅已经变成寻常百姓人家了。可见,这首诗写得如此意蕴深长,虽只言片语而洪纤靡漏,这不能不说是含蓄的魅力所在。
文学作为一种艺术,应有自己独特的审美形式,含蓄美则以其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审美效果,获取读者的审美愉悦。它的美就在于或句上有句,或句下有句,或句中有句,或句外有句。德国美学家黑格尔曾说:“艺术的显现通过它本身指向它本身以外。”这其实就是中国艺术传统中所谓的“象外之旨”、“弦外之音”、“言外之意”。故而我们欣赏文学作品,不能只停留于字面的表层意思上,而应当穿透其表象,发掘出其内在的意蕴。如不能在思想感情的开拓挖掘上下功夫,只流于肤浅的认识,也将失去美的价值而无法进入艺术家所创设的美的境界。
中国传统画论里总结了一条颇为重要的创作原则:“景愈显,境界愈小;景愈藏,境界愈大。”明明画面上是一段素白,而观赏者却能分明地从素白的地方看出别的什么来。如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烟笼寒沙、孤帆远影等这样的画面就能给人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审美享受,这妙就妙在一个“藏”字上,真可谓三分下语十分用意。这是否是所谓的含蓄美?我看应该是吧!
怎样穿透作品中的直接描写给我们的事物表象,去把握那些间接的隐藏其中的深层意义呢?那就是掂量、揣摩、体味。一般来说,艺术的审美形式总是先具有直接性,其直接性总是超出自己本身的意义,与深广的思想、情感、内容联系起来,使人领悟更深广的道理,也就是说趋向间接性。只要我们顺着作者的思路去细细体察品味,就会渐入佳境,从而发生审美愉悦。
作家孙犁的《荷花淀》中有这样一段对话:
水生说:“今天县委召集我们开会。。。。。。会上决定成立一个地区队。我第一个举手报了名的。”
女人低着头说:“你总是很积极的。”
对于这段话,特别是水生女人的回答,我们往往只感觉到是水生嫂对丈夫的赞许。然而细心的读者只要仔细品味,就不难发现,它实际包含着水生嫂复杂微妙的情感,有对自己男人的赞许,又有一种埋怨责怪之情。倘再细细咀嚼,又会发现还有一种现实生活中年轻妻子对男人特有的微妙的“嗔许”。通过一番品味,我们便能感悟到作者透过表层所表达的人物的真实情感。
艺术的审美形式总是有限的,要透过有限的形式,领悟其隐含在背后的深层意义,还必须借助于读者的想象。因为,文学是丰富复杂的精神活动,它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充满着作家和欣赏者的个性色彩。对作家而言,文学活动离不开想象,只有借助于想象,才能创造自己的艺术天地,表现现实生活中的真善美和假丑恶;作为欣赏者,只有穿透构成艺术形式的那些感性材料、媒介,通过想象把有限的形式和无限的内容组合统一起来,才能领悟作品的深层意义,进入一种更高的艺术境界。没有想象,便没有美的艺术,就只能流于形式而没有新意。
唐人张继《枫桥夜泊》诗中说:“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从字面上看,写的是枫桥夜景,有秋夜的霜天,天脚的残月,老树上的昏鸦,朦胧的寺宇;还有近处江畔的枫树,鱼舟的火光和桥下夜泊的客船,景象幽美和谐冷寂。读者只要驱遣自己的想象,就会领悟到蕴藏其中的深意:诗人着力渲染的是难堪的羁旅之情和孤寂之感,那附近寒山寺的夜半钟声,仿佛一下一下都敲在满怀愁绪的旅客心上,也仿佛一下一下敲在每一位读者心上,而获得心灵的震撼和美的玩味。这里,可以说没有丰富的想象力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细致深入把握住的。故而叶圣陶先生说:“我们鉴赏文艺,最大目的无非是接受美感的经验,得到人生的受用。要达到这个目的,不能拘泥于文字,必须驱遣我们的想象,才能够通过文字,达到这个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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