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想,我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在我去大洋洲拍摄之前,我要把这个故事写下来,我不写不快。岁月于我,就像泥石流一样势不可挡,泥沙俱下地在每个夜晚掩埋我的激情,它所向披靡,我欲哭无泪。我曾是那样美,走到街上令人侧目,可是现在,人们更喜欢看我的背影。
从我十六岁那年开始,我的身上,从海鸥到徕卡,总有一台机械相机与我如影随行。快二十六年了,它们都不曾离开过我的身体,这是与我交缠过的那些男人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
洗澡的时候,我才会把相机取下;睡觉的时候,它会呆坐在我的床头柜上,静静地等我醒来。
每年二月至三月之间,整个岭南地带湿气弥漫,那么几乎整个春天,我都把它放在我的被子旁边,用自己的体温给它除湿。
这些年来,就像你第一次见到我那样,我都那样斜斜地挎着它,穿什么衣服都不管,直身裙、西服、晚装也不管。下雨的时候,我不是把它捂在胸口,就是把它夹在腋下。
年久月深,我看世界的眼光,就像一只狗眼的视网膜那样,非黑即白。
我因为不愿意在人类社会说话,所以就用自己的镜头代替。我疲倦得甚至不想张开嘴巴,除非它必须要张开。
关乎人类如何收拾同类,以及他们对一切不利己的物种所犯下的恶行,这些沉重的话题,我不想碰。因为我身边很多仗义执言的朋友,他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们在微博说得太多,刺激了别人,最后不是被查税,就是被卡电。
一个人没有绝对的清白,除非你什么都不干,你没有被翻到任何把柄的可能。可是江湖凶险,走在路上,还是得小心。
其实,有时我们难免不干点偷鸡摸狗的事,难免不干点伤风败俗的勾当,我们以为可以漫不经心,可以随心所欲,但一旦触碰了某些人的利益,让他们感到害怕,就会有人突然跑来找你,一根烟功夫就可以把你弄得身败名裂,甚至从此阳痿;也可以把你关起来,直到你不得不写下一生羞耻的忏悔书。
我不是一个有多大抱负的人,我只是想像一只蜜蜂那样低调地活着,可以在有限的空间里飞来飞去,偶尔采到一点养命花汁,我就心满意足,我就会开心地舔舔甜蜜的嘴巴。我的内心不够强大,这跟我是个女人也没有关系。我知道有些女人坚韧起来比男人还要可怕,但我做不到她们那样。
我只是希望岁月的流逝,冲走的只是我身上的泥沙,让我留有一双清澈的眼睛,能让我清醒地看到满天繁星。
下个月,我就要去拍地球所能极目看到的最美星光,属于乌鲁鲁的星光。
那块史前巨石,那块火星撞击地球时残留在澳洲北领地的大石头。
我的计划是等那些看落日的游人和落日一样散尽,然后我一个人,整夜地躺在巨石的上面,仰望无垠星空,在风之谷听风。
你来吗?
其实有点害怕潜意识里,那个早已预设的答案。
也许所有女人都害怕知道真相。
在爱情面前,我们从来都很憔悴。
总之,你是谁,你来与不来,我都在这里。
2
从我的岁月长河眺望过去,透过杂乱的丛林,我从一个女人的视角去看你。只有经历过无数次跋山涉水,在深深浅浅、跌跌撞撞里回望过去,那曾经和你一样的年华,才痛觉什么叫流金岁月。
像你这样年华的男生,不是一根天天被腰腹磨蹭得失去光泽的老皮带,而是一条刚从源头欢快溢出的溪流,你哗啦而来,有着尚未流入江湖前的一路清澈。当我开始正视你时,你的眼神就是这样透明见底,没有尘世的阴霾雾翳,这让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在浩荡而又平静地穿过一个城市的珠江边,你纵然不是波光粼粼,可是,当你略带忧郁的双眼透过头顶的树影仰望太阳时,太阳就会给你洒下一道神秘的霞光。然后,你也回望,与我深藏在一片荒芜丛林里的茫然目光偶然相遇。
在我看来,你仅此而已。
这个时段的男人难免青涩。
因为青涩,所以向往成熟的坠落。
这份炽热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呢?
与同龄人相比,是什么让你的目光多出了一份忧郁?
我不知道你眉宇间为什么是生是死都拢着一抹淡淡的哀伤。
难道只有上帝之手,才能轻轻地把你这个拧儿抚平吗?
难道最终置我于死地的,就是这样一个结着幽怨的眉心吗?
开始我并未把你放在眼内。
你又凭什么让我把你放在眼内呢。
我们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在泉上居,你在临池水。
你还没刮风的时候,我这边已经在下雨。
尼尔森高尔夫球场,高端大气上档次,挨近香港,周遭绕着一湖绿水,占地面积一百五十万平方米,国际标准二十七洞,标准杆为一百零八杆。
每个周末,天刚亮,皇岗口岸就会有宽敞的黑牌车载着美女和杆包,跨越小得几泡尿就可以注满的深圳河,穿过半边城市,再穿过一片荔枝林,鱼贯出现在球场门口的林荫道上。
这个球场的最大卖点是它的设计师不是别人,正是尼尔森。
尼尔森原来只是一个高球手。他出生在佛罗里达州奥基乔比湖边的一个沼泽地。听好了,是能把人给吃进去的那种沼泽地。据说半个世纪前,这块沼泽地还是一个鲜花盛开的地方。我觉得,既然是鲜花盛开的地方,那就很应该有一些浪漫传说哦。
果然,一个西班牙男人和一个古巴少女在种柑橘时,在果树下有点儿扎身的草丛中翻过来滚过去,此起彼落纵情欢叫的同时,极速播种了尼尔森。
一直有传言说,尼尔森其实是西班牙航海家胡安的后代。多年以前,正是胡安第一个发现了佛罗里达这个鲜花盛开的地方;但也有另一传言,说尼尔森的祖先的确是胡安,但不是航海家胡安,是海盗胡安。
无论哪个胡安,都赋予了尼尔森血脉贲张。
尼尔森十八岁就被邻家的一个风流女人追杀着,提着裤子撒着腿,跑出了沼泽地,流浪到迈阿密一个高尔夫球场。由于有一个挺拔的好身材,他颇为顺利地被收进去,当了一名小球童。其实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帅。因为帅的人怎么老,也都能从现在的容颜看出一些端倪来。他的妈妈,当年那个巴西少女,把吸收的天地精华都集中在儿子的身材上。更有可能是胡安的遗传,让尼尔森骨架端正,肌肉健美,腰身柔韧,一起杆,就能击出一杆又一杆的好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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