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方方《软埋》有感

我们不是一路人——读方方《软埋》有感
文 / 燎原

    这几天，一直怀着压抑的心情阅读一本小说，方方的《软埋》，昨天终于把它翻阅完后，我就在想，我到底应该用怎样的方式记录下我这段阅读感受，思忖良久。
    那是一段有关当年土改的故事，那段故事也许被很多人忘记，因为教科书中没有将那段历史一帧一帧地记录下来，甚至对大多数的人而言，那也许只是他们一场“翻身仗”的转折。但是，也许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那段故事成了一群人被刻入骨髓的痛彻，他们的骨子里、血肉中，埋藏了历史所带去的屈辱，留下了随其一生的自卑。
    我想起了上学期我所写的关于《半夜鸡叫》和《改造》的读后感，其中有这么一句话:“所有不符合不正派反革命反社会的，无疑被立为了改造对象，在那个疯狂改造教育的年代，社会每天都在发生着风云巨变。总之，不同年代的地主形象是不大相同的，不同作家笔下的地主也是经过包装和塑造的，甚至现实生活里我们所接触到的曾经的地主也各不相同，时代的发展下，他们都被改造，也终将被改造”。
   “他们都被改造，也终将被改造”，这句话或许就是《软埋》中陆胡两家“树倒”的判决词。
   《软埋》的故事从一个失忆的老女人讲起，永谷河没有带走她的命，但是却带走了她的记忆。陆胡两家的所有过往，爹娘哥哥的惨死，陆家大院中一座座软埋的土包，不知所踪的儿子“汀子”，这一切都成为了她的头疼。吴医生与儿子青林是她的新生活，随着青林的长大成材，她也渐渐年迈，新别墅带给她的刺激，且忍庐、三知堂、谢朓的竹诗、鬼谷子下山图，这些，即是她成为植物人的刺激点，也是青林后来想要追溯历史的关键，构成了一阴一阳的呼应。只是历史有了刻意又无意的掩埋，而丁子桃（胡黛云）也在经过“十八层地狱”后向她的土改经历回归，终于想起所有，一声“我不要软埋”后，清醒即死亡，一切消散。
    陆家和胡家做错了什么吗？有的，即使他们剿匪有功，即使他们表现出的是那样的支持政府的决定，但是，他们几十甚至上百年的对土地的牢牢把控，他们富足的生活，这些都是埋在农民、佃户心中的刺，农民对翻身的渴望，对土地深沉的、浓烈的甚至接近执念的热爱让地主们走向“终将被改造”的命运。
    陆家的软埋，是金点的缘故吗？不尽是，若非黛云多嘴吐出当年两家人的恩怨，金点也不会就此离开陆家，后来凶狠反咬陆家。那是因为黛云的错吗？也不尽是，两家恩怨本就是存在的。说到底，无法追根溯源，毕竟，这不完全是两家人的事，因为不能抽离背景。
    背景。几亿农民最深切的愿望是不被剥削，执掌政权者希望耕者有其田，但所有人忽略了人性和现实的复杂，对所有地主一棍子打死的同时，一再满足农民阶级超越界线的诉求。土改在混乱的争斗与戕害中不断升级，人命抵不上欲望，也敌不过私心。川东大地上这一场骇人的改造，留下了太多沉重悲惨的记忆。
    方方在小说后记中写到:我的这部小说，只是想通过人的命运或那些导致命运转折的细微事件。来提醒人们，我们曾经经历过什么。有的人选择忘记。有的人选择记录。
    小说中软埋的陆家人，失忆的丁子桃，日记本中要求儿子“忘记过去”的吴家名，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选择忘记，忘记那所谓的地主与翻身农民不是一路人，忘记那段“软埋史”。小说中的龙忠勇想做一个记录者，事实上，方方也想通过《软埋》做一个记录者。
    可惜，如今《软埋》成了“禁书”，原因是受到政治打压，也不知是真是假了，这两天在网上确也找不到任何《软埋》的销售，但无论如何，《软埋》一书，提醒着我们。要去辩证地看待历史，不要忘记，同时，历史需要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