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见班里的孩子们,捧着沈石溪的小说读,手不释卷。
一天,逮住一个正在读《狼王梦》的小男生,我问:“好看吗?”答:“嗯。”再想问,人家捧着书头也不抬地走开了,显然,书太吸引人了,其他无暇顾及。
假期里,偶然看见侄儿的书桌上放着一本《狼王梦》,顺手拿起来,这一拿就是一上午,直到一口气读完才肯放下。
一匹叫做紫岚的母狼,身怀六甲,为了孩子降生后有充足的奶汁,她铤而走险,偷袭农场,结果被猎犬一路追击,危机时刻狼崽出生,又遇暴雨山洪。当她拼尽全力把一只只狼崽叼回山洞时,却悲痛地发现,最后一只狼崽已然在暴雨中死亡。刚刚成为母亲的紫岚,疲惫,虚弱,又遭丧子之痛。但她没有被打倒,为母则刚,在这一点上,动物亦然。何况在她心中,还有一个强大的力量支撑:悉心教导狼崽,使之完成已故伴侣黑桑未竟的遗愿——做狼王。
黑仔,外形酷似父亲,被紫岚视为头号培养对象,不料却被金雕掳去,紫岚的心痛得滴血,所有在黑仔身上的付出和心血付之东流。所幸,她还有两子一女。蓝魂儿,替代哥哥,被紫岚视若希望所在,一切也似乎朝着梦想顺利逼近。就在蓝魂儿在狼群中扬名立威,胜利近在咫尺之时,他却因为逞强,落入猎人陷阱,紫岚的“望子成王”梦戛然而止。为不使蓝魂儿落入猎人之手,绝望之中,紫岚狠心咬断儿子身体,将之衔走。惨烈,悲壮,读之让人不忍。
紫岚心中,狼王梦不移。希望,只能落在唯一的儿子,那个懦弱奴性的双毛身上了。可是,从小活在母亲和哥哥身影下的双毛,身体羸弱,性格卑微。紫岚可以喂壮他的躯体,却不能丰富他的精神。狼妈紫岚,不会轻易言弃。她使出浑身解数,联合女儿媚媚,用极端的教育方法实施对双毛的改造。她们使尽手段欺压双毛,挑战它的自尊底限,试图以此激起它心底的狼性。双毛终于在出离愤怒中觉醒了,而作为此的代价,是紫岚从此成为一匹跛脚的狼。但紫岚不惜,为助儿成王,她费尽心机,挑起狼王与心腹的内斗,并趁狼王受伤之时,唆使双毛发起争王之战。眼见双毛已占先机,哪料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却被狼王的一声威吼吓退,瞬间匍匐做奴状。作为挑衅狼王权威的失败者,下场是被群狼一哄而上咬死吃掉。紫岚亲眼目睹双毛只剩一堆碎骨。
所有的儿子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女儿媚媚,紫岚的狼王梦,碎了一地。她应该是累了,也应该是觉悟了吧。她想起旧日时光,恍若隔世。但她的心还没死,她想起卡鲁鲁,那匹强壮的公狼,曾真诚地追求过她,那时她一心培养儿子做狼王,无视了触手可及的幸福。也许,他们还可以重新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还可以有狼崽,还可以做狼王……她很快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当卡鲁鲁与她再次邂逅时,他的眼神惊恐,冷漠,然后快速地朝着背离的方向逃去了。紫岚这才惊醒地发现,卡鲁鲁眼里的她,早已无半点风采,毛色干枯,佝偻着背,苍老,跛脚。事实的确如此。
紫岚与女儿回到了最初的山洞,那里是唯一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如果从此岁月静好,紫岚就这样孤独终老,也挺好,我心想。可是,紫岚又抖擞起精神了,因为她发现女儿恋爱了。也许,狼孙可以再续狼王梦。她一路跟踪,却发现女儿的意中人,竟是最为狼群所不齿的吊吊,一只独眼丑陋又奴性十足的草狼。不行,绝不能让这样的人毁了她的梦。她百般阻挠,女儿绝食不从。一不做二不休,她杀了吊吊,却不想女儿与她从此一刀两断,形同陌路。
意料之外,她再次发现了卡鲁鲁,他在洞外徘徊,却不为她。命运捉弄,紫岚却觉欣喜,她把山洞留给女儿,只身流浪,居无定所,食不果腹。她牵挂着女儿,偷偷在暗处观察,确定她过得幸福。她掐算着日子,盼着自己的狼孙出世。
曾强干雷厉的紫岚,日渐衰弱,觅食都变得困难。命运轮回,在丈夫黑桑殒命之地,她遭遇了老金雕。那只害了她的黑仔,毁了她所有梦想和希望的老金雕。紫岚将心中所有的屈辱与不甘,都化为了对老雕的仇恨。况且,老雕不死,说不定她的狼孙还会被抓了去,那时,一切终将梦断。满腔仇恨的紫岚决定设计与老雕玉石俱焚。她做到了,尽管过程艰难,结果惨烈。
母狼紫岚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她的狼孙已平安降生,他们会不会实现祖母的狼王梦,不得而知,故事结束了。
作者沈石溪在序言中说:希望少年朋友通过阅读《狼王梦》,能感悟到生存的艰难,能体验到竞争的无情,更能欣赏不屈不挠的强者风范和在激烈竞争中生命被激活的灵性和生命所释放的能量。”
沈石溪还说,这不是一本传统意义上的儿童小说,不是一块香甜的巧克力。而是一本从某种意义上说背离传统的少年小说,是一枚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的多味果。
如其所言,我想那一个个捧读的小小少年,除了被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所吸引,也一定感悟到了小说中生命的张力,具体是什么,我说不清楚,因为长大的我们,已经无法完全脱离成人的视角了。
我的心中,环绕不去的是紫岚这样一个狼妈的形象。一个刚强果敢的单亲母亲,不畏艰险,不向命运低头,独自养育三子一女,她是可敬的。为了实现狼王梦想,她不惜一切,用自认有效的教育方法推着儿子们向前,结果丧失三子,母女成仇,也错失了自己的幸福,她是可悲的。
一个未竟的狼王梦,绑架了狼子们的命运,也束缚了狼妈的一生。狼妈紫岚身上,有多少熟悉的影子呀。为子为女,可以牺牲自己。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却岂料用自己的梦想束缚了子女的翅膀。
撇开狼妈,站在狼子的角度,小说里,还有一些值得探讨的教育话题。黑仔,蓝魂儿,双毛为什么会丧命,除了偶然原因,还有必然原因,与紫岚的教养方式有极大关系。被偏爱的黑仔,太想靠出色证明自己,讨得母亲的欢心,以至于频频出洞捕鼠而被金雕发现;蓝魂儿作为替补,除了迎合母亲,也有急功近利之心,才招致杀身之祸;双毛自幼受到歧视欺侮,内心的自卑是童年的阴影,是无法治愈的痛。而狼王梦,成了他们悲惨命运的推手。追逐梦想,本是没有错的,只是,逐梦的心态和动机太重要了。
动物小说,映照的却是人类世界。
《狼王梦》,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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