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开口了。我心里无比雀跃,然而却也泪流满面。明明我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只是奇怪,为何一次又一次在这本书前红了眼圈。
盖上书的刹那,脑海里也随即浮现出一座城市来。在这座城市的广场里,矗立着一座青铜葵花。用青铜作为材料呈现的葵花,闪耀着清冷而古朴的光泽,冷暖色调交相辉映,更给人无穷的体验韵味。无疑,青铜葵花已是这座城市的象征。
可这雕塑的作者却去世了。不,换一种说法是一个小女孩的爸爸去世了,他令我无限感慨。一个人,怎么能对葵花爱慕到如此境界,以至于因葵花丧了命;一个人,怎么会如此狠心,丟下孤苦无依的女儿撒手人寰。他告诉我,他也无奈。他热爱葵花,才会将自己的女儿命名为葵花;他热爱葵花,才会千里去画葵花;他热爱葵花,才会为了葵花的画稿,忘记自己在一条船上,忘记自己不识水性。谈说间,他与这些在水波上的葵花画稿,这些有灵性的,在水波中没有一张是背面朝上的葵花画稿一起翻覆了。
死亡是直击人内心的一把利器,无论是谁,生存的间接,是在不断地走向死亡。而死者一了百了,却留给生者无限的悲痛。将死之人,牵挂的是活着的人与事,可他们不知道,活者的人与事更加牵挂着他们。正如雕塑家爸爸,在面对人生终点,仍想回望一眼在途中一起行走的女儿。可他跨过死亡线,被死神带走时,哪里知道,他七岁的小女儿撕心裂肺的呐喊。一句句“爸爸”,一行行哗哗流淌的眼泪,然而这些永远都无法得到他爸爸的应答了。
死亡,是人生最大的苦难,但比这更恐怖的是面对他人、至爱之人的死亡。有人迈不过去这个坎,同逝者相继离去;有人化悲痛为力量,又是怎样的人,死时对这世界无丝毫挂念,这世界对他也无半点挽留之意。是那些无爱的人吧!是那些独剩虚情假意在世间的人,才能平淡的离去,以死换来所有活着的人的冷眼与漠不关心吧!
但我庆幸,雕塑家爸爸不是这样一个人,同时又心生埋怨,怨他让一个年仅七岁的葵花承担如此巨大的痛苦——让他失去唯一的亲人。幸运的是我想错了。葵花不是一个人,她遇见了她可以融入的新家庭。她有了可以依靠的爸爸、妈妈和奶奶,还有与他们一家人相濡以沫的一头牛,她还遇见了一位好哥哥——青铜。
青铜五岁那年因天灾变成了哑巴,这却并不妨碍他爱护葵花。当葵花因奶奶病重,去油麻地登船,只为到江南捡银杏赚钱时,最火急火燎的非属青铜不可。
多好的哥哥,在葵花回来的船上,“全船的人都知道葵花有个哑巴哥哥,有个特别好特别好的哑巴哥哥。”这个哥哥,愿意为了她,变戏法似的掏出绿色的银杏,舍弃读书的机会;这个哥哥,愿意为了她,受人挨打,晕手之下仍以强有力的肩膀托起她看马戏;这个哥哥,愿意为了她,甘心背茨菰湖破坏的黑锅;这个哥哥,愿意为了她,寒天冻地里做冰项链;还是这个哥哥,愿意为了她,天天夜里来到油麻地,提着灯笼守在桥上,在一天天穿肠挂肚的思念与等待盼回了葵花。
他盼来了教自己写字的妹妹;盼来了在班里组织照相时不抱怨穷的妹妹;盼来了因家庭窘破宁愿不读书的妹妹;盼来了在奶奶生病时独自外出挣钱的妹妹。
他拉着她的手,两个小小的身影伴着灯笼消失在暗夜里。而与葵花同船的婶婶、姐姐们在兄妹俩背后无不为之落泪。
是啊,这两个小孩懂事得让人心疼。兄妹俩比同龄小孩多出那么一点点坚毅与果敢,多出那么一点点坚持与冷静。就这么一点点的累积,他们的懂事已经足够我们心疼与落泪。与此相反,小男孩嘎鱼倒是顽皮的很。
他什么都不懂,他不懂葵花在大河独自漂流的忧虑,还用竹蒿戏弄葵花;不懂葵花一家人何曾辛苦的种植茨菰,还使唤鸭群破坏;对于青铜捕捉公鸭的不易,他仍旧不懂,不分青红皂白随便冤枉人。
他就像小魔王,到处破坏。他的所作所为甚至让我产生拿鞭子抽打他的冲动。可转念一想,我不禁莞尔一笑。原来,他才是我孩童时期最真实的缩影。
小时候我哪里会像青铜般爱护妹妹?哪里知晓怎样跟葵花般懂事读书。我似乎只是破坏:偶尔把妹妹抱在怀里摔个底朝天;有时甩甩手就把瓷花瓶给砸了;也经常搞糊涂事情,冤枉东冤枉西。
我们是否都这样?幼稚的开始,成熟的结束,然后周而复始,以成熟的自己,去指责幼稚的他人。我总是以为自己长大了,可这或许只是自以为成熟。当我自以为是的愤恨嘎鱼时,却忘了自己是哪副模样。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嘎鱼呢?
可这样的我,劫又何其幸运地遇到了与青铜葵花一样的家人。青铜葵花的爸爸妈妈以他们单薄的身躯撑起这个家。俩兄妹的奶奶也无时不刻为这个家奉献自己的绵薄之力。而我的家人不也是一样吗?甚至一丝一毫不比青铜葵花的家人逊色。他们都在坚强的抵档苦难,以辛苦换取美好。
虽然生活的真相是付出不一定得到回报,或许我们想要的总与自己悖道相驰,听起来确实残忍,但这时,我们大多数人,甘心当一个赌博者。哪怕十赌九输,我们也愿意倾家荡产为那千分之一赢的机会。像青铜,像葵花,像爸爸,像妈妈,拼尽全力战胜磨难。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希望,也要全力以赴。
可以这么说,所有的人,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都是在不断的遇到困难,战胜困难。
曹文轩先生有这么一段文字。他说:每一个时代的人,都有每一个时代的人的痛苦,痛苦绝不是今天的少年才有的。少年时,就有一种对痛苦的风度,长大时才可能是一个强者。
也许,这也是《青铜葵花》传递给我们的对付苦难的决窍。
书本里所诉说的苦难隐隐酝酿着一种美感,细腻动人。但我知道美丽的终究不是苦难,而是挨住苦难的人与他们坚韧不拔的最纯净的心灵。
像那一天夜里,暴雨狂作。青铜家的草房被大风掀掉,只剩断壁残垣,四周变成一片汪洋。在痛苦来临时,两个孩子选择苦中作乐,在自家汪洋里抓鱼,又蹦又跳,咯咯的笑。大人顶住压力,踏过千难万难,盖了一间大屋。
孩子的世界里,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风雨就奔跑。在痛苦的环境里散发着最纯洁最美丽的笑声,拍打着我的胸膛,令我动容。大人的世界里,别无选择,咬咬牙,坚持住,永远相信唯汗水不会辜负自己,令我敬佩。
像三月的大麦地发生蝗灾。“蝗虫为害,庄稼颗粒无收”。但大麦地的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显得很沉着。萎靡不振的大麦地,在这些人日复一日的打起精神下,盼来了粮船。
有了意志与勇敢,青铜一家人盖起房子;有了信念,大麦地人们熬过蝗灾,迎来曙光。若他们只是颓靡与懦弱,恐怕会是不同的结局与后果。当然,是人总要经历苦难,我们也无需感谢它,因为苦难并不美好。相反,这些遭遇苦难并顽强挺过来的人,他们的品质更值得我们赞扬,他们的品性才是真正的美好。
为何曹文轩先生笔下的苦难,似乎有某种魔力挥发着酣畅淋漓的极致美?归根结底,是这些坚强承受苦难的人儿太美太美。
《青铜葵花》总能带给我一种神秘感,它带着我往前走,令我无法停止对情节半点的缓慢虚度,使我在一片空旷的荒漠原野中找到乐趣。
这种神秘感带我走到了最后,逼着我接受葵花走了的事实。最后的最后,家人瞒着青铜将葵花送回了城市。为了葵花好,却伤极了青铜。
不久,但谁也不知过了多久。青铜看见葵花回来了,她在水帘下跑动,向他摇着手,而他,张开嘴巴,用尽平生力气,大喊了一声:“葵——花!”
“当时阳光倾盆,一望无际的葵花田,成千上万株葵花齐刷刷地朝着那轮金色天体。”是像我窗外的这般太阳一样吗?我想一探究竟,仿佛也化为葵花,一同面向太阳。嗯,真是明亮到极致,闪耀得我泪眼朦胧。(高晓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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