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我们常常慨叹知己难求,假如你身边有一个人,他对你一无所求,仅凭着自己的善良和喜欢,对你有无限忠诚,他陪伴你玩乐成长,看得懂你的优秀也懂得你的脆弱,知晓你的心理需求,包容你的自私狭隘甚至恶作剧式的嘲弄,更甚至于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舍身忘我来救助你、爱护你,而当他陷入困境(还且还是为了你)需要救助时,你却选择怯懦地逃避而非勇敢站出来,而这一段经历又常常折磨得你痛苦不堪,时时让你遭受良心的拷问挞伐。面对这样的心灵困境你该怎么办?这就是美国阿富汗籍作家卡德勒·胡赛尼的小说《追风筝的人》中主人公阿米尔少年时期遇到的人生重大课题。
小说中阿米尔是富家小少爷,他母亲生下他第二年就死了。哈桑是他家里仆人阿里的儿子。阿里的老婆很漂亮,而阿里长得很不起眼,按世俗眼光来看两人很不般配,而后小说里就有了阿里老婆和阿米尔父亲偷情生下了哈桑的桥段。生子之后她一走了之,而把阿里和哈桑留在了阿米尔家里。阿米尔父亲虽不敢公开承认哈桑是自己儿子,只好让哈桑跟名义上的父亲阿里一起住在仆人的简陋住房里,但是他也非常疼爱哈桑,常给他买心爱的礼物,给予他父亲般的呵护与温暖。尤其那年过生日时,他送哈桑的礼物是花重金请来一个知名医生给他割兔唇。大人们的事情两个小孩子大多是不知道的,只是阿米尔幼小的心里总有一股子对哈桑的莫名的嫉恨,对父亲既有对亲近的期待和渴望,又有怨忿不满怀疑,有时还掺杂着讨好和愧疚,因为他觉得父亲那么爱他的母亲,而母亲是为生他而死,父亲肯定会因此而讨厌疏远自己。其实他不知道他父亲对他最大的不满是因为他遇事不够果敢不够有担当。
心地善良的哈桑知道阿米尔对父亲的期待,也懂得阿米尔的寂寞,两个相差只一岁的小小的孩子同病相怜,无可选择地成为生活中的玩伴,哈桑无所求地按仆人儿子的身份关照阿米尔的生活,陪他玩,陪他闲逛,陪他恶作剧,尽管这恶作剧有时就是他故意整自己,他都毫不计较。他对阿米尔很是崇拜,因为阿米尔读书好又聪明又会编故事,在阿米尔编故事并没得到希望中的父亲的赞许时,哈桑他大加称赞。阿米尔尽管有时看不起哈桑甚至讨厌嫉妒他,但阿米尔确确实实常在哈桑这里得到灵魂的滋养。
有一次外出游逛,他俩遇到了三个不良少年,高大生猛的首恶阿塞夫找茬挑刺之后就戴上他那令人恐怖的不锈钢拳套,准备对两个弱小少年下手了。危急时刻,尽管哈桑也被吓得胆战心惊,但他有个独门绝技,趁三个不良少年不注意时,他那随时带在身上的弹弓发挥了威力,瞄准了阿塞夫的左眼。阿塞夫只好妥协,两个孩子因此逃脱了三人的魔爪,但也因此给哈桑的悲剧埋下了隐线。
日子过得很快,在阿米尔12岁那年冬天,一年一度的风筝节又到了,缺爱的阿米尔风筝放得好,极想在这个风筝节搏得头彩,让同样喜欢放风筝的父亲宝贝自己,认可自己,而哈桑也非常希望阿米尔能博得父亲的欢心,同时他也是最有办法追风筝的人,他愿意为哈桑追风筝,“为你千千万万遍”这是他亲口对阿米尔说的话。于是两个小小少年默契配合共同参与了一场精彩的风筝大赛。正当阿米尔的风筝战胜了最后一个对手而哈桑替他追逐那只取胜的风筝时,哈桑的厄运开始了。他追到了那只落地的风筝时,几个不良少年也等在了那里,他们嘲弄殴打他并奸污了他,而这个艰难时刻开始时,阿米尔也已经赶到了这里,他思前想后杂念丛生,但始终没勇气上前像哈桑救他一样去救助哈桑,而是眼睁睁看着这几个畜牲一样的年轻人侮辱了这个无助的瘦小的哈桑。
之后,阿米尔虽然如愿得到了父亲的大大夸赞和奖励,但短暂兴奋过后,他对这些奖赏再也提不起多大兴致,虽然他无法确定哈桑受辱时知不知道他就在附近,但他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坦然地面对哈桑了。阿米尔心里很不舒服,他有时竟希望哈桑责骂他报复他而让自己的愧疚得到些许的缓解,然而他最终想到的最好方式便是把哈桑和阿里赶走,于是他狡猾而卑劣地向父亲诬告哈桑偷走了他的手表,当他父亲当面质问哈桑时,哈桑竟然承认了。尽管阿米尔父亲极不愿二人离开,但父子俩去意已决无法再挽留了……
之后的阿富汗遭遇了内乱和侵略战争,阿米尔和父亲历经坎坷到美国谋生。在美国他娶妻成家之后,父亲撒手人寰,阿米尔此时已是二十几岁的大人了,他在美国凭借自己的聪明好学勤奋努力已经在写作上颇有成就,但是,哈桑事件一直如梗在喉如芒在背,成为他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他的妻子在两个人相爱时曾勇敢地向他坦白自己身上有过的污点,他暗中钦佩羡慕妻子能放下心中的顾虑把自己的一切合盘托出,而他则常常被这段可耻的经历压得喘不过气来而一直没勇气讲出来。过了些时候,父亲的老朋友也是阿米尔最尊敬的人拉辛罕临终前邀他回国,要向他交待事情,几经转辗之后,阿米尔终于靠近了阔别十几年的家乡,见到了拉辛罕。在拉辛罕这里,他证实了自己曾经的怀疑,知道了哈桑的身世,也逐步褪去了身上的懦弱。当他得知哈桑一家后来受拉辛罕之邀回到自己家看护房子,后又因战乱而死又留下了可怜的孤儿索拉搏时,此时的他,已经开始有了救赎的决心:他要救自己的亲侄子,要救那个和自己最亲的人留下的最亲爱的儿子,他更要救自己的灵魂,再不然,他的灵魂就要溃灭了,再难捡拾回来。多少年了,这个巨大的痛苦愧疚每每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使他不得安生,现在的他决定不再迟疑,不再退缩,虽然他依然很怕。
又是几番辗转,他冒着生命危险回到阿富汗,费尽心力打听到了侄子的下落,没想到这个可怜的孩子遭遇到了和自己父亲同样的厄运,同样的悲剧,而且厄运的施与者竟然是同一个人,一个如今更加变本加厉的变态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文弱书生阿米尔怎是人高马大的超级大恶魔阿塞夫的对手,况且又是在阿塞夫的魔窟里,但阿米尔在短暂的恐惧过后迸发出生命的绝响,他爆发了,豁出去了,尽管遍体鳞伤生命危在旦夕,但他此时又是痛快淋漓,他的灵魂在这熊熊浴火中涅槃重生!压在他灵魂上的巨石被搬开了,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他终于追到了自己一直渴求的那只“风筝”……
就在阿米尔和阿赛夫对峙的生命危急的时刻,他的侄子刚刚几岁的小索拉博又用他父亲曾经用过的绝技射出了决定伯父生死的一个弹丸,再次让重伤的阿米尔得到片刻的喘息从而再一次扭转了他的人生危局。
此后阿米尔经过多方周旋带侄儿来到了美国,但是这个可怜的孩子因为生活的巨大磨难而有了严重的心理障碍,阿米尔知道他的心里的伤痛,他决定要负起责任不再逃避。以后的日子里他依然陪他放风筝,帮他追风筝,尽管他不知道最终能不能追到,但我们相信,他会一直陪他追下去,就像当年哈桑说给阿米尔的话,“为你,千千万万遍”……
小说里的哈桑,无意识地送给阿米尔一件无比珍贵的礼物,陪伴呵护崇拜理解包容忠诚及勇敢无私忘我的救助,这份礼物可以说轻如鸿毛,因为以小小哈桑纯净的心灵,他并没有要施恩于谁要求回报的想法,他的言行纯粹是出于善良的本心;而这份礼物又重如泰山,当阿米尔意识到哈桑对他巨大的付出时,以他小小的年纪,以他的怯懦自私,他又如何承担得起这份厚礼,他接不起兜不住,根本无法给与对方急需的回馈,所以他的灵魂有了一段长时间的挣扎垮塌缺位,好在他良心未泯,并在以后的生命历程中焠火煅造,在后半程人生风雨中完美捍接了这段空缺。
阿米尔的人生是有缺憾的,年幼时头脑掺进了家庭、社会、民族塞给他的种种杂念,让他的心灵始终缺少关爱和慰藉而又自私狭隘又怯懦,阿米尔的精神世界又是丰满富足的,因为他有上帝送给的哈桑以及周围许多善良的人,让他始终受着良知的感召,良心的牵引,最终圆满完成了这份沉重的人生答卷;而哈桑虽说比阿米尔更不幸,但他性格中的纯粹坚定勇敢赋予了他强大的内心世界,这一点始终征服着阿米尔,也征服着读者。这虽是小说中的人物故事,但是生活不也是偶尔会给我们出份沉重的考卷,拷问到我们的良心和灵魂吗?遇到这样的考卷,我们,都能及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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