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无数笔者写过苏东坡,但也仅仅是写过,东坡只是在他们笔下一闪而过,却从未活过。
而林语堂先生喜欢苏东坡,到了迷恋的程度,他在这本书里说:“我认为我完全知道苏东坡,因为我了解他。我了解他,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东坡先生,在他笔下活着。
有谁会不喜欢苏东坡呢,除非他的内心盛不下这么纯粹的人。苏东坡身上有着人们一生追慕的完美人格,林语堂先生执着地喜欢着东坡,以致他笔下的东坡有他自己的影子:他们同样热情、幽默、豁达、真诚,也难免天真,并会为此遭受磨难。
虽时隔千年,林语堂在写这本传记时,仍无法冷静,他把自己的生命体验投射到苏东坡的身上,牵动自己的悲喜,也让这本书里的苏东坡活得更生动、立体。在这本书里,林语堂是冲动的,富于想象的,他眼里的东坡是一个神奇的综合体:“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明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伽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书,是饮酒成癖者,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诗人,是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但是这还不足以道出苏东坡的全部……”整本书里,林语堂先生勾摹出一个看似熟悉又有很多独特细节的苏东坡,官方简介的“文学家、政治家、书法家”慢慢隐去,从林语堂这里复活的是一个“造酒师、人道主义者、月夜徘徊者、生性诙谐者”。这是密友嘴里的苏轼,是老友重逢。
林语堂和他的这本书,想要描述的是一个优雅智慧而又有趣的人,他活在一个不完美的时代,但葆有着几近完美的人生。苦难没有让他生活沉重,反倒拓展了他人生的边界,这是林语堂渴望但无法企及的人生。
苏东坡有一种自然的魅力,让旁人无法抗拒,在平步青云时,他心无旁骛,绝极诗、文、书、画、词的造诣。纵使后来身处海南的瘴雨蛮烟中,他仍能胸中自有一片心安故乡。这又是他更大的魅力。当年面对乌台诗案,东坡被泼了一身的脏水,携带了二十多口家人来到黄州,生活从花团锦簇变成屋漏夜雨,凄凄惨惨戚戚。可他芒鞋短褂,亲自动手开鱼池、找菜种,经营苦难的生活,那些背后设计他的人,期待他落魄,希望他悲悲切切,他端出的却是一碗“火候足时它自美的东坡肉”,还有《念奴娇·赤壁怀古》、前后《赤壁赋》这样的名篇。面对苦难,苏轼说“一蓑烟雨任平生”,生活赐我以苦难,我报之以哂笑,面对人生低谷时的样子,展示的就是自己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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