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作家卢梭年轻的时候,曾遇见过一位长途跋涉、采集草药归来的友人。本来就对花草怀有某种神秘向往的卢梭,在一瞬间就被那位眉目间透露着无限满足和幸福感的友人所蛊惑。许多年后,卢梭在《忏悔录》里回忆说,他原本有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植物学家的,“因为我知道,世界上没有哪项研究比植物学更适合我天然的趣味和品味”。他相信,“不管对哪个年龄段的人来说,探究自然奥秘都能使人避免沉迷于肤浅的娱乐,并平息激情引起的骚动,用一种最值得灵魂沉思的对象来充实灵魂,给灵魂提供一种有益的养料。”他甚至曾想亲自去编写一本植物词典,纠正一下长久以来人们在植物研究上的一些谬误。他认为,植物学最大的不幸,是一开始就被视为草药学的分支,结果导致人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发现或想象植物的药性上,而忽视了花草本身所蕴含的自然之美和自然知识。
佟希仁先生是一位老作家、老学者,也是一位“超级花草迷”。他的《花之魂》是比卢梭的《植物学通信》更具文学色彩也散发着浓郁诗意的一部清新、明媚、隽永的花草之书,不仅散发着芬芳馥郁的大自然气息,也表达了作家对生活的热情、对大自然的挚爱。作家选取了人们生活中喜闻乐见的,或者人们平时并不关注却又一直默默生长和开放在我们周边的100多种花草,用清新、平实的语言,写成百篇优美的小散文,并按照这些花草的生长和盛开时节,分列在春夏秋冬四季之中。
每一朵花,都是大地母亲温馨的微笑。二十四番花信风轮番吹过,无论是梅花、山茶、水仙,还是迎春、桃花、棠棣、蔷薇,也无论是牡丹、芍药、丁香、菊花……不同品格、不同气质与风骨的花朵,也是中华民族历尽艰难而不坠、曾经风雨而未泯的信念与追求的象征。一部《花之魂》,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的启示录,也是作家献给大自然的赞美诗。这种人性与自然的交融,也显示了中国传统文化中求真、寻美、向善的特征,显示了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淡泊世间名利物欲、杂花生树而共生共荣的人文价值观。全书中的一花一草、一枝一叶,都连接着大地的血脉,传递着生命和生活的正能量。
作家惜花爱花,对每一种花草的生长习性和特点,都怀着盎然的观察和探访之心,包括那些一般人不会稍加注意的乡土之花,如南瓜花、黄瓜花、枣花、稻花、落花生等等。在这位老作家童心未泯的文笔下,每一种花草植物都有它们自己的生态特征和生长规律,其中又有一些带有生存智慧、生命启示,富有哲理和诗意的东西。作家不仅观察和描写了它们的自然生长特点,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准确和有趣的科普知识,同时也揭示了许多花草高洁的品性、气质与美德,让笔下的每一株花草植物都具有了“人格”和“灵性”,都彰显了俄罗斯散文家普里什文所说的“合乎规律的美质”。所有这些发现,既源于作家对广博的、富于诗意的植物特性的观察与了解,又与作家对自然的钟情、对花草的爱惜、对生活的积极、乐观的态度息息相关。
例如在《五味子花》这一篇里,作家观察到,五味子花儿谢落后,在秋天里会结出一串串红宝石般的浆果五味子。“大自然是多么的有灵气,小小的浆果竟然能凝聚人生的酸、甜、苦、辣、咸五种滋味儿。”作者进而想到人生境遇中的各种可能、各种滋味,很自然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大自然是个伟大的艺术家,又是一位含蓄的哲人。透过小小的浆果告诉人们深奥的道理。小小的浆果五味子啊,不仅有安神镇静的功能,还能帮助人们理解人生中的大道理。”
花草树木是大自然中神奇的精灵,它们不仅有各自的生命,还有自己的语言、感情、性格和故事。我很欣赏作者在《覆盆子》那篇小散文的结尾写到的,一位生物老师对孩子们说的话:“这绿色的大自然,包藏着数不尽的神秘和奥妙,它需要我们大家去研究,去探索。”
爱花是中国人民的传统美德。古代的人们甚至还设想过,所有的花儿有一个共同的节日,这便是旧俗中二月十二日的“花朝节”,又称“百花生日”。许多史书上也记载过,在这个富有诗意的“花朝节”里,人们都会庆贺一番,妇女头戴蓬叶,读书人和孩子们游玩于乡间田野。在山水明秀的江南一带,人们在这一天还会用彩绸或五彩纸剪成一面面小旗子,称为“花幡”,挂在花卉、树木上,以此为百花“祝寿”。这样一个风雅的花朝节,一个用百花装饰的“美育节”和“文化节”,在今天却失传了,未免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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