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是一个温暖的人,一个对故乡怀有深情、对生命不能更热爱的人。
尚未看完《津轻》,一句话已浮现在脑海:世人对太宰治的误解太大,都觉他是个抑郁的人。忽又想起他本人的一语:所谓世人,不就是你吗?
起初只是慕名。慕《人的失格》的名买了双语版的《失去爲人的资格》,只觉此人有些抑郁及悲惨。慕《人的失格》作者太宰治的名又买了《斜阳》,无法认同且难以接受书中人三观,便决心不再看他的书。然,又慕无赖派文学作家太宰治的名,买了他的三部曲。
只看了《津轻》的些许,已知自己误解了这位先生,实是很大的误解。
除却崇尚左派运动、慕鲁迅而写他的自传体小说外,他对故乡也深情着,对这个世界也深情着。
情感有千万种表达方式,但无论对象是谁或是什麽,方式都一样。然,又说不准的。比如厌恶一个人,不一定会表现出来并远离这个人;而迷恋一个人,也不一定就会挤破头往这人身边挤。远远的,远远地,观望就够了。
想起大禹治水的故事。不同的国度、时代,却有着相似的表达。
该是被称作津轻先生。津轻先生对故乡满怀深情,几经火车过津轻,却未有一次下车回乡看一看,宁愿在火车上独自想象故乡的变化,以此怀念一下故乡。这样,已经足够——当然,这般心情却又只是我的想象,那位先生当年心情如何,谁又能知道呢?
总之,是读出了他的深情的,也读出了他的温暖。或许译者也有関,但若他本人就不是个温暖的人,译者如何将异国文字翻译得如此温暖呢?
这个人,怎麽可能不温暖呢?
不喜欢流传于世的翻译:生而爲人,我很抱歉。
原句:生まれて、すみません。以一名日语学渣兼《人的失格》的小说粉丝来看,我将其理解成:我为或者而感到抱歉。是个浪荡少爷与父亲的两两相厌,对母亲的忏悔。是个富家公子对外界的沉迷,对自己的存在而感到抱歉。
他这一句,影响了无数人。
我在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中看到,那个缺爱又积极向上的女孩终于变成中年妇女,不,是老太婆。老太婆在蜗居墻壁外一遍一遍写“生まれて、すみません”。
我在由秋田弘作词作曲中岛美嘉女士演唱或是他本人演唱的歌曲《仆が死のっと思えたのは》所配MV里看到一个个人不断奔跑,没有方向,又有人在各处写下这一句话:生まれて、すみません。
我在QQ音乐、网易云音乐的评论区里看到一条条的评论。家人离世、恋人分手、高考或考研失败、不敢在别处说只敢在评论说得了抑郁症、也有很多人只有一句“生まれて、すみません”或“生而爲人我很抱歉”。那些评论,也都有回帖,一个个都在鼓励着。它影响的人太多,这首歌发行的那一年,日本的自杀率骤降。
无论是电影还是歌曲,逃不了太宰治的那句我为我活着而抱歉。
虽然太宰治后来终于自杀成功,但没有什麽能改变他热爱生命、热爱这个世界。
讲到了那首歌,我就不能再忽视另一件事了。
评论区里有个人不是在诉自己,在为母亲倾诉。幼时他/她母亲几次想自杀,日子很苦,但总算熬过去了。他/她,在感谢母亲。
我也感谢我的母亲。我爱她,但或许囿于方言,或许难爲情,讲不出口。
过去的早已过去。偏爱小儿媳的家婆慢慢变老,没那麽多力气再数落母亲的不是。当年说要将母亲打死的小叔几年前或许求得嫂子原谅,据说是道过谦了。春节,大家总算能凑齐人,其乐融融的。
母亲总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忍了很久,退了很多,可以说是没有了退路,她终于决定离开乡下,将我们带到县城,在小制衣厂打工,还有时间中午回家做午饭给我们。日子很苦,但她很开心。因爲她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看东野圭吾的小说《祈祷落幕时》时,加贺的母亲曾疑似患上抑郁症,想要带着他一起去死。那时,我才想起我尚年幼时母亲的艰辛。
她哭过很多次,骂过很多次,看电视新闻时她说她也想象那个女人一样。
刚巧,新闻里的女人也是有三个孩子。那个女人受不了丈夫的殴打,那样的日子看不到尽头,于是她拿刀杀了一个,剩下两个猜到她的意图,劝告母亲,说不要死,但母亲心狠,不愿他们留下受苦,最后,这位母亲喝下农药,放了火。但邻居见火后来了,救下了这位母亲,孩子似乎是只救下一个。她入了狱,追悔莫及。
几十年前的女人不敢离婚,孩子归不到自己养,又怕摊上恶毒继母。一个人死了,又比离婚更无望,连照拂都不可能。倒不如带着孩子们去死。
是不是那位母亲的想法我不知道,但,是我母亲的想法。
我是个自私的人,从前比之如今更甚。无关于我,我便不会多记。或是自私,或是年岁确实不大,忘了二妹的反应,只记得三弟抱着母亲哭着让妈妈不要去死。他那麽小,肯定是不知道母亲的意图。我是知道的。我没有任何言语,任何行动,心里只想着,你要去死爲什麽要拉着我?死也不能解决问题啊。
时至今日,我仍不敢问出口,母亲当年是否已经准备好了敌敌畏。不是怕勾起母亲的伤心事,只是,我愧对母亲。
年长后虽是懂事了,也更爱家了,如今也是很爱父亲母亲。但我愧对母亲的事又岂止这一件?我又怎麽敢叫母亲知道当年我的想法?
纵是如今自己想想,都会觉得怕。当年,我那麽小的年纪,竟是那般冷漠的人,把不喜都留给了母亲,把快乐放在农田,与伙伴们嬉戏。
想想就很是害怕,那样冷漠的我居然有着一个慈悲的名,母亲取的。
同样不喜欢那个翻译,与其说一了百了,不如直接说是死。
我知道,母亲想过死。
而我亏欠母亲的,实是太多。单单是生下我,就很是危险。
一个月里有幸见过一次产后出血的操作演练、一次突如其来的产后出血,前夜即是昨日凌晨几点,又听闻产房有一位孕妇发生了羊水栓塞。这一例,是极爲严重的。
与友人说那孕妇切除了子宫,她说这麽严重。我道是命保住了就是万幸。
大概是不会真香定律的。虽然生小孩没什麽,出事概率也不算大,但万一就是碰上了呢?若要叫我生小孩,只有一种可能,试管、代孕。自私如我,万分之一的风险都不愿意冒,我怎麽会去怀孕?
所以,母亲多伟大。我的母亲,多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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