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同行作文
省作文大赛特等奖第一名 孙逸凡
“他的眼睛有什么病,我不知道,只知道怕光。因此他的呢帽的前檐压得比较低,脑袋总是微微地仰着。”
——汪曾祺《金岳霖先生》
现在爸爸的眼睛总也怕光,而且总有迎风泪。
小时候,幼儿园。16:30,铃声一响,爆竹似的,空气被点燃了。小小的我和同班的小雏鸡们被老师领出去。老师像花花的大母鸡,吹哨,指挥。
阳光浓似花生油的下午,我看见爸爸在人群中望着我,隔着人海看他看着我。
飞奔似的,一只小鸡蹦了出去。蹦到了属于她的怀抱。
爸爸总是笑弯了眼看着我,我也看着那瞳孔里扁了的我。他笑里带爱,眼放光。我喜欢这双有星星的眼睛。记忆里,那双眼睛似乎从不避太阳,从不怕光,从来也都像暖阳,从来也都像暖光。
上小学第一天,我穿着胖胖的粉红棉袄,小手肉嘟嘟,怯怯地牵着他有力的大手,穿过人海去报到点报名。九月初,小鸟叽叽喳喳的,扑扑羽毛,像小小的我。
很多像我这般大小的孩子,穿的花花绿绿的,背的芭比小书包、奥特曼小书包。小小的手圈在爸妈手心里,打量周遭。
只是他们和我一样,不明白一件小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
送我至一年级四班的教室里,在教室门外透过玻璃窗向我招手,招手。像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光长河,像穿越一条漫长的时光隧道。透过繁乱的人群,视线永在交会。
铃声像爆竹一样炸开,寂静转而代替了纷乱。
老师像可恶的大灰狼一样,催促着教室里、走廊上的爸妈离开,只准小羊羔们窝在一平方米的座位上。
羊爸羊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有些小羊羔耐不住哭的哇哇。我瞧见他笃定的目光,像一束激光,直直的,又坚定着;我瞧见他在人群中慢慢移动,倏忽成了小黑点,模糊了我的视线,既而模糊了我的眼眶。
长大了,高中了。
终于是时间改变了一切的时候了。时间这把手,绝情冷酷,比十二月的寒风还残忍!这双明眸总是铺满血丝,疲惫、劳累。
害怕十二月的凛冽北风,害怕至极,不因情绪控制,不想哭,却也流泪。
总在他怀抱里得到慰藉,幸福不过是怀抱这小小的温柔。纵使我心疼他眼里的风霜,他眼睛也永毫不犹豫地告诉我:父爱,无条件,无穷尽。
如今,读到龙应台那段——“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心里如月光泻地,一片明朗。
我也慢慢地慢慢地意识到,父女一场不过火树开花,一辈子即瞬间刹那,稍纵即逝。稍纵,即逝。给我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凡尘美好,豆浆油条,温奶煮茗。就好。
幸福不过一辈子,且行且珍惜。
即使追不上背影,也别难过。
因为一路同行,所以看不见背影。
纵使太阳日日轮回,他的眼睛逐逝透彻,在我心里面仍然晶莹得如最初的那滴泪珠。
而我愿伴其一生,永远当那个吻去他眼角泪珠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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