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I卷高考作文对农村考生不公平吗

　　xxxx新区第一中学刘金练

　　2023年高考全国I卷作文材料别致，十二个关键词无不彰显“大国情怀”，气局甚大;题旨希望藉此既实现人才选拔，又彰显“大国气象”，彪炳时代主题，由此能见命题者的良苦用心，其谋划甚x。

　　然而，高考刚过，笔者便在网上读到关于“作文题城乡失衡”的诸多“吐槽”。起初以为是网友们的消遣嬉戏，不想这种观点后来还上了大报小报，什么“写共享单车对农村考生不公平”、“高考作文命题给农村考生设置了诸多障碍，有违公平” 等等。他们的理由大致是：这十二词“对于农村考生来说，大多缺乏亲身体验。”许多人还为之点赞，竟鲜有反驳的意见。

　　笔者认为，所谓“作文题城乡失衡”之论，着实误矣!如若置若罔闻，不斥谬扶正，任其混淆视听，则危害甚大。故今驳斥之。笔者以为此论谬误有三：

　　其一，持此论者大都没有深入解读作文材料，而是停留于表面，好发“以偏概全”的议论。虽然“一带一路、广场舞、共享单车、高铁、移动支付”等关键词可算新近之物，但“大熊猫、中华美食、长城、京剧”等关键词是中国由来经久的常识符号，几乎无人不知;至于“空气污染”、“食品安全”，这些年经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也几乎无人不晓;而“美丽乡村”出题者或有颂扬当世之意，难道就不可以写亘古已有的“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不可以写纯朴善良的乡民?由此可见，出题者所选的十二个关键词绝非随意为之，而是精心选取、广泛布局，既希望关注时事者大有用武之地，也希望谙于时事者能有话可说，所以陈列的关键词颇多(十二个能不算多吗)，却只要求考生任选“两三个”即可!这是何等的“灵活机动”，何等的“宽宏大度”!由此见得，所谓“写共享单车对农村考生不公平”的论调，简直就是“无厘头”——谁叫你必须选“共享单车”了?照此逻辑，我是不是也可以叫嚷“写美丽乡村对城x考生不公平”呢?凡自己不熟悉的领域，理当避免写之，这是作文的常情，但你偏要“避熟就生”，作茧自缚，又能怪谁呢?

　　其二，持此论者对当前农村考生的现状有着不合时宜的认识。他们或许认为现在的农村高中生大都贫困而蔽塞，因为他们生活在“在偏x山区的羊肠小道”嘛!我们承认，中国这么大，肯定还存有身处“羊肠小道”的偏僻学校(尤其西北地区)，但那是现在农村学校的主流吗?就算这样的偏僻学校还不少，但那是高中学校吗?这些年，经过大规模的撤并与革新，我们应实事求是地看到，绝大多数的高中学校已集中县城，少数在镇上。再退一步说，就算存有村级高中，师生们会没有手机、电脑甚至没有电视、报纸吗?改革开放、中国迅猛发展已将近四十年，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请别把印象固化在数十年前的农村。所以，从信息普及的角度说，中国城乡的差距并没有这些人说的那么大。

　　其三，持此论者对作文的看法极不成熟!凡事必须亲身体验才能写作吗?范仲淹没有去过岳阳楼，但凭友人的画作，写成了《岳阳楼记》;英国作家笛福没有出过海，却写出了《鲁滨逊漂流记》;司马迁没有见过刘邦和项羽，也没有参加过鸿门宴，却能写得栩栩如生，如临其境。他们凭的是什么?阅读、见闻，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间接经验”;尤其不可缺的是，作者丰富的想象力。我们的考生已是寒窗苦读十余载的高中学生，他们早就通过各种间接渠道对“中华美食”、“大熊猫”、“长城”乃至“京剧”耳闻目睹，也通过各种媒体对“一带一路”、“广场舞”、“高铁”乃至“移动支付”有所了解。可以说，无论农村考生还是城x考生，都是完全不缺“间接经验”的。但是，有了“间接经验”还不行，还必须依靠想象力去写作。如果想象力好，农村考生也能写出好作品;反之，就算城x考生也会提笔无语。其实，就算有着丰富的亲身体验，也不一定能写出好文章。哲学上有一种“距离产生美”的理论，认为“零距离”的所谓体验，反倒可能消磨原有的美感。我相信很多人有着类似“天天尝美食，月月坐高铁，年年登长城”的体验，但不见得有写作的兴致，更别提写出好作品了。美学大师朱光潜说：“经验人人都有，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表现他的经验成为艺术家……凡是真正的文艺作品都必须同时是写实的与想象的。”可见，在经验(无论是直接经验还是间接经验)和作品之间还有一个遥x的距离，那便是人的想象力。我相信，高考作文的命题目的并不是要区分考生经验的多寡(常年在校的高中生，人生经验又能多到哪里去)，而是要借此考查学生的感悟力、想象力和语言的表达力。由此可见，所谓在农村看不到广场舞就谈不了广场舞、没有坐过高铁就谈不了高铁、没有到过长城就谈不了长城的那一套说辞，是多么的荒唐，多么的肤浅!

　　因此，部分网友“吐槽”城乡不公，切莫当了真。凡事须细思，别习惯于人云亦云。高考是牵连全国上下的大事，命题者不可能不慎重。试想，如果连广大的“农村考生”都兼顾不了，那还有什么资格列职此位!所谓“公平”，也是依大局而言。中国或许真的存在那么几个学校几个学生全不懂这“十二个关键词”的，但可不可以为了他们就轻易“改弦易辙”，换几个他们懂的例如“放牛”、“种菜”、“掏粪”、“施肥”、“捕鸟”之类的关键词让他们写呢?如此一来，会不会有人高呼“考试对城x考生不公平”呢?此理明透，应无须多论吧!

　　文末，笔者谨附高二学生的一篇习作，证明农村考生也可以写出好作文!我问过她，她说在乡下长大，高中时来到县城，偶尔看过京剧视频。以下是她的“限时习作”(一节课写完)，稍有修改，一并附上我的点评：

　　“吃喝玩乐”看中国

　　高二(8)班徐x怡

　　HI，朋友，欢迎你来到中国!踏上了这片辽阔的土地，想必你对这个拥有14亿人口的文明古国感到十分好奇吧?当你来到一个陌生国家，第一个念头会是什么?——当然是去寻找最有趣最好玩的东西!穿梭在如潮水般的人群中，让我的笔满足你的猎奇心，在“吃喝玩乐”中带你触碰中国吧。

　　(点评：开篇显见“读者意识”，“吃喝玩乐”呈现有机关联。)

　　中国人最讲究的是“吃”，不仅要吃得饱，还要吃的好。曾经在微博上看过一个关于“吃货”的段子：“开心的时候，吃好吃的庆祝一下;难过的时候，吃好吃的安慰一下;无聊的时候，吃好吃的消遣一下;愤怒的时候，吃好吃的发泄一下。”玩笑归玩笑，但“民以食为天”这句还是话粗理不粗的。央视一部《舌尖上的中国》成功地把“中华美食”送上热搜，不仅走红中国，还走出国门了。话又说回来，中华美食的确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实力派。你看，川菜粤菜湘菜等八大菜系各有千秋，菜品丰富;蒸煮炒焖炖炸煎花式多样;而且似乎每个地方美食总是“首当其冲”的：重庆火锅，扬州炒饭，长沙臭豆腐等可谓眼花缭乱;更有相声演员那张快嘴说出的《报菜名》简直囊括了四方美食。所以说，中国真是个“吃”的国度。既然来到了中国，就千万别忘了去小吃街走走呀。为什么喜欢吃?我想，美食会熨帖人心，使人在味觉中品尝出乐趣与温情。日剧《深夜食堂》的收视爆红也恰好说明了此点。而中国文豪鲁迅先生在吃遍了大大小小的餐馆后，在日记里详细记录各种滋味，点评得十分可爱。中国的温度，在开饭的那一刻，充盈着浓浓的人情味。

　　(点评：微博段子、《舌尖上的中国》、八大菜系、相声《报菜名》、日剧《深夜食堂》、鲁迅谈吃等诸多信息在一段话中有机呈现，娓娓道来，可见作者语文积累颇丰，语言表达也颇为凝练。)

　　“吃喝”过后，肯定少不了“玩乐”，看戏便是绝佳方式。在这方面，中国绝对称得上“戏”的大国：秦腔昆曲，豫剧越剧，评剧黄梅，流派众多。黄河长江不仅孕育了古老的中国人，还洗濯了他们的嗓。百戏之中，“国粹”京剧必占得上鳌头。亲爱的朋友，你若想寻觅乐趣，大可去学几个京剧的腔调，因为古老的语言在舌鼻间婉转，吐纳气息就足够美妙。京剧也不止于京城老人之间的互娱互乐，它经历了数百年的磨洗，如今正以独特的魅力再次出现在国人的面前。香茶一杯，嗓子一吊，水袖一甩，生旦净丑粉墨登场。方寸的舞台，简直唱尽人生的百态。让未完的故事，娓娓道来;让传说话本中的角儿，重新活过来。中国的声音，在锣鼓敲响的那一刻，百年沧桑，热血未凉。

　　(点评：段首有机关联，从美食到京剧的过渡十分自然;作者虽然只是间接地看过京剧，却能写得如此逼真，情景描摹，仿如亲历。语言凝练之功十分了得。)

　　其实，令中国人骄傲的文化光芒，何止美食与京剧?但我只能就此打住，希望给你们存留更多想象的空间。朋友，欢迎你踏上中国的土壤，亲自来畅游，感受此中的荡气回肠吧!

　　(点评：读此文后，你还能说没吃过美食就不能写美食、没唱过京剧就不能谈京剧吗?你还能说作文题对农村考生不公吗?语文积累、感悟生活、想象与表达的能力，从来就不分什么城x、农村!)

　　参考文献：

　　朱光潜《谈文学》，漓江出版社2011年10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