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之变
1125年辽天祚帝被俘,辽朝亡。灭辽之后,金太宗以宋收留平州之变中的辽将张觉违反宋金双方前议为由,发动金灭宋之战。
金太宗天会三年(北宋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金太宗诏左副元帅完颜宗翰、右副元帅完颜宗望兵分两路伐宋。金太宗分兵两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与宋朝打交道中他们已知宋军能战者只有陕西军和郭药师的常胜军;所以兵分两路,西路军负责攻占洛阳、阻止陕西军东下,截断宋徽宗的入蜀之路;东路军则在夺取燕山府后,乘胜南下。两路军都以占领汴京、俘获宋徽宗为最终目标。
金军的动向引起宋方警觉。情报从边境报到燕山府,燕山府又飞报朝廷。然而,执政的大臣正忙着筹备郊祀(祭天之礼),于是没有上奏给宋徽宗,只是简单地命令宣抚使蔡靖随机处理。攸关国家生死存亡的情报,就被这样不对待了。这年九月,童贯也得到情报,说完颜宗翰正在集结军队、伺机南下,然而童贯也不做受理。十月,金军的兵马、粮草已经在大规模调运了,已是山雨欲来的架势,童贯才采取行动。童贯派人前去谈判,无果而终。童贯这才意识到金军意在亡宋,大惊说:“金人初立国,遽敢作如此事?”
然而童贯拒不接受亡羊补牢的建议,只顾自己逃回京师。童贯当时已是宋朝派往北方边陲的最高统率,他都率先逃跑,还有谁肯认真抵抗呢?金军于是接连破檀州、占蓟州、兵临燕京城下。宣抚使蔡靖命令郭药师、张令徽、刘舜仁率军四万五千抵抗。结果郭药师稍作抵抗,张、刘二人不战而逃,宋军大败而归。郭药师随后挟持蔡靖投降金军。对于北宋而言最后战斗力的常胜军,就这样在郭药师的投降下投奔了金朝。
蔡靖原本向宋徽宗密奏一百七十余章,希望朝廷密切注意郭药师的动向、不可过于听信,但蔡京之子蔡攸和童贯都认为郭药师可以信赖,遂不做任何防备。后来都有人告发,说截获了郭药师与金人交往的书信,但蔡京却仍然对他深信不疑。等徽宗终于意识到他的可疑时,金军已经南下,为时已晚。
郭药师的叛降对宋朝是巨大损失。他本是辽朝劲旅“常胜军”的统率,原本可以为宋朝抵御金军入侵。但是现在不仅没有这样一支抗金力量,而且他还给金军带去了极有价值的情报。郭药师向完颜宗翰献计说,宋朝精兵均有童贯率领驻于河东,今受牵制,无力他顾,河朔之地必然空虚,若举兵南下,一定能够马到成功。完颜宗翰听罢,依计而行。
与此同时,驻扎在河东的宋军有一支叫做“义胜军”,约有十万人,是宋朝在燕云之地招募的一批山后汉儿,作战比较勇敢。但是这支军队粮草不继,士兵颇有抱怨。但驻扎在河东的正规官军粮食也是陈腐不堪,没法入口,便以为是义胜军夺走了他们的口粮,扬言要攻杀义胜军。义胜军感到恐惧,便开始心怀二志。当金军来到朔州、武州的时候,守将在奋勇拒敌,城内的义胜军却开门迎降,武州陷落。金军至代州,代州守将又被义胜军擒获献给了金军。金军至太原门户石岭关,石岭关守将耿守忠不发一矢,将石岭关拱手送给金人。其后,金军进入太原,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北宋朝廷大臣还在忙着争权夺利。宰相王黼因为与太子有隙,阴谋废太子而立郓王赵楷,被御史中丞上书弹劾十五条罪状。王黼不愿按惯例辞职,尚书左丞李邦彦联合蔡攸、梁师成在徽宗面前历数其罪,王黼只好辞任。徽宗再度起用蔡京为相,这时的蔡京已经八十岁了。蔡京已经眼睛看不清、不能主事了,于是都委托给自己的儿子蔡鞗。蔡鞗的专横又引起李邦彦等人的不满,于是引起他们的弹劾,蔡鞗被夺职。但蔡京也不愿意辞官去职。徽宗只好让童贯去暗示、让他主动交出权柄。蔡京这才辞任。童贯随后被封为郡王,蔡攸加太保。
当陕西、河北的坏消息接踵而至,宋徽宗一时间竟手足无措,遂生禅位之意。宣和七年十二月,宋徽宗下罪己诏,承认自己二十多年来的过失导致天怒人怨。顺便,他也提到了权臣的乱政,并重新广开言路。宋徽宗急时抱佛脚,想起广开言路,被人戏称“城门闭,言路开;城门开,言路闭”。随后,他还归还了侵占百姓的田地,裁减了自己的用度,罢除了许多搜刮民脂民膏的局、所。但这一切来得太晚了。宋徽宗于是派人携带重金向金朝求和,表示要禅位给自己的儿子。
宋徽宗其实早有逃跑之意。他曾下旨准备幸淮、浙,由尚书李梲出守金陵。然而遭到给事中吴敏的质问,并表示“死不奉诏”。宋徽宗于是作罢。现在太子已经被任命为开封府尹,宋徽宗又想逃跑了。结果又被吴敏所劝止。吴敏推荐重用掌管礼乐、郊庙的李纲。宋徽宗从其计议。
十二月二十三日,宋徽宗收到金军的《讨宋朝檄文》。该檄文在童贯还没离开太原的时候就已经递交了,但是童贯一直不敢上奏,所以才等到现在才收到。宋徽宗读到檄文中对自己的数落之辞,涕泪俱下。决定召集文武大臣,于当晚下诏禅位。结果,在众臣面前,徽宗中风晕倒,半身不遂。最后由吴敏代为完成起草诏书。随后太子赵桓被叫到他的病榻前,父子二人进行了一番经典的对话。
宋徽宗嘴不能言,用左手写出他想说的话:“汝不受则不孝矣。”
太子回答说:“臣若受之,则不孝矣。”
徽宗见太子不服从,便让人把皇后叫来说服太子。太子依然推辞不就。徽宗又让人强行把他簇拥到福宁殿即位,太子还是不肯行。于是内侍强行簇拥太子,太子竭力挣扎、跌倒在地,昏过去了。等苏醒之后,又被强行簇拥去即位。到了福宁殿,太子还是不肯即位,甚至宰相对群臣宣告了新君已经即位,太子也不即位。总之是打死也不即位。最后反复经人劝说,才抵抗不住压力,答应即位。这真是宋代开国以来,皇室的最大怪事。
这时的太子赵桓,不可能不知道时局如何艰险,他坚持不即位绝不是谦让,而一定是知道了坐在那个位置上可能就得成为亡国之俘、被历史铭记为“大宋的亡国之君”。这真是一对好父子啊!
宣和七年(1125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太子赵桓正式即位,为宋钦宗。几天后,尊其父为太上皇,并下诏次年改元为“靖康”。宋徽宗交出权柄时,才43岁,正直盛年。四天后,太学生陈东即上奏请求诛杀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李邦彦、朱勔等六贼。宋钦宗未准。
靖康元年(1126年)正月初二,禁军攻陷相州,守将梁方平纵火而逃,宋军在河南者竟无一人御敌。金军再次如入无人之境并嘲笑宋人说:“南朝(宋朝)可谓无人,若以一二千人守河,群殴岂得渡哉!”黄河天险就这样没有任何代价的失去了,攻破汴京就是早晚的事了。
已为太上皇的宋徽宗此时只知道去亳州烧香,其实是借机避敌。宋徽宗在渡河的时候,还不断地嫌船太慢,于是弃船改乘肩舆;也还是嫌慢,又找了艘搬运砖瓦的船搭乘,一路上饥肠辘辘,只好讨得炊饼一枚,与皇后等人分食。曾经九五之尊的皇帝,如今竟然落得这般田地。在避难之际,宋徽宗忘却已为太上皇、不该干政,一再行“下诏”之事。这不免妨碍宋钦宗的施政,父子之间还因此产生龃龉。
宋钦宗虽然即位,但对于金军的不断逼近,也束手无策,同样打算南逃,目标是襄阳、邓州等地。结果,又被李纲所劝止。钦宗次日又借口要去陕西起兵以卫都城,李纲又劝止。正月初七,完颜宗望已经团团包围了京师,大将何灌随后战死,金人要求宋方派亲王、宰相议和。宋钦宗于是派李梲为使者。完颜宗望提出退兵条件:“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绢缎各一万件,牛马各一万匹,尊金主为伯父,归还燕云之人,割太原、中山、河间地归金,以亲王、宰相为质。”
钦宗只好照办。但钱不够,于是下诏没收所有倡优的家财。名妓李师师的家财也未能幸免。接着,又下诏割地,派康王赵构、大臣张邦昌出使做人质。李纲扣留割地的诏书不发,静待各地的勤王之师。正月十五,各地勤王之师陆续赶到京师,合计有二十余万人。李纲请求由他指挥,钦宗不许,仅准其统率亲征行营司的左右中三军。李纲献计,扼守黄河渡口、断绝金军粮道,再以重兵围之。钦宗同意。但守将姚平仲却于二月一日夜里,率军一万人劫金兵营寨,打算生擒完颜宗望、救回康王赵构。姚平仲大败,幸得李纲死守,大败了进犯京城的金军。但这种军事冒险的失败,却被宋钦宗归咎于李纲,李纲被夺权失职。宋钦宗再派秦桧、宇文虚中为使臣,赴金营谢罪,并完成割地事宜。
二月五日,京城局势失控。太学生数百人上书要求恢复李纲职务、罢免李邦彦。群众打死平日作恶多端的宦官十余人。钦宗无奈答应恢复李纲的职务。宦官朱拱之宣召李纲的时候稍有迟缓,结果被群众剁成肉酱。李纲复职后,重整军备,打退金军。金军提出换人质,钦宗于是以肃王赵枢、驸马贾成换回赵构、张邦昌。金军得到人质、割地、钱帛之后,引兵北去。北宋暂时躲过危机。
经此大难,为了重振朝纲,宋钦宗决议诛杀六贼。时六贼已虽太上皇宋徽宗南逃。宋钦宗依李纲献计,下诏将朱勔放归田里,王黼贬谪,李邦彦赐死。王黼途中被开封府尹聂昌派人刺杀,对外声称是被强盗所杀。梁师成被贬后,途中被下诏赐死。太学士陈东仍然穷追不舍,又上书暗示健在的蔡京、朱勔、童贯不宜随同宋徽宗南幸。宋钦宗于是下诏将蔡京、童贯、蔡攸贬谪。随后,蔡京死于潭州,其子蔡攸、蔡鞗,以及童贯、朱勔等先后伏诛。祸害朝野的这帮奸臣贼子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也是北宋自太祖皇帝订下“不杀士大夫”这一祖训以来少有的破例。
靖康元年(1126年)三月十七日,李纲迎回太上皇宋徽宗,并说服徽宗不再干预朝政,徽宗同意。但时间一久,宋徽宗又时不时给宋钦宗下手札,让钦宗办事。宋钦宗终于感到厌烦。于是将其侍从驱除得一干二净,又命令不得接受、存放宋徽宗的赏赐。此后徽宗的各种要求,宋钦宗也不予受理。宋徽宗逐渐成为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然而,大宋的危机并未就此彻底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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