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从深层次理论分析的视角,讨论了 中国 经济 发展 的三个战略层面的问题。一、农业革命是 工业 革命的基础,农业本身可以成为亮丽的经济增长点。立足农业内部解决三农问题可能更为有效。目前农业劳动力的转移只是在开放的条件下生产要素的新的均衡,并不意味着农业问题的解决。二、大国的经济发展中对外贸易的依存度应当不同于小国,内需对大国的发展至关重要,是在关键时刻独善其身的基本保证。三、适时地提升经济增长模式,不能陷入劳动密集型的陷阱。提升的过程会产生出新的产业或新的就业岗位,所需要的只是学习和人民素质的提高。
关键词:经济发展战略;农业问题;启动内需;经济增长模式
面对始于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 金融 危机以及金融海啸对我国经济的影响,有必要从经济学理论的深层次层面思考中国经济发展的若干战略问题。
一、农业革命是工业革命的基础,农业本身可以成为亮丽的经济增长点,
在农业内部解决三农问题比在农业外部解决三农问题可能更为有效
三十年前的改革始于 农村 ,是因为长期的计划经济使得农业成了中国经济发展的“瓶颈”。三十年后党中央又专门讨论“三农问题”,说明“瓶颈”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有必要从战略层面重新审视农业发展的思路问题。
农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基础性地位,再一次为世界粮价的上涨所证明。农业在任何时候都是国民经济的基础,农产品具有其它部门产品所不具备的功能,是不能被替代的。之所以把农业部门称为第一产业,也是强调农业的基础性地位。有了农业领域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才会有第二产业,有了第一、第二产业的蓬勃发展,才会有进一步的分工和专业化,才会有第三产业。这个序列是不能颠倒和跳跃的,拔苗助长式的跳跃只会受到经济 规律 的惩罚。几十年的计划经济以及孕育其中的靠农业支援工业的发展战略使得农业成了整个国民经济发展的“瓶颈”,中国的改革被迫从农村开始。在如何发展农业,如何实现工业化的问题上,我们深受发展经济学中二元经济理论的影响。二元经济理论的提出者刘易斯认为,在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初期,存在着二元经济:一元是传统的、仅能维持生计的农业部门,另一元是 现代 的、市场化的工业部门。刘易斯认为,在传统的农业部门存在着无限供给的剩余劳动力,即当传统部门的劳动力价格仅能维持最低生活水平的时候,按照这种价格提供的劳动力是无限的。由于这种无限的劳动力供给的存在,即使在经济发展中出现了新的工业部门或经济的巨大发展,也不会缺少不熟练的劳动力。由这样的逻辑出发,发展就被理解为不断地向现代部门转移无限供给的农村剩余劳动力。
在二元经济理论的影响下,我们囫囵吞枣地认为农村有着无限供给的剩余劳动力,试图通过拔苗助长的城市化迅速转移农村剩余劳动力,并由此诱发了一系列消极后果。有必要澄清在此问题上的一系列误解:
(一)刘易斯“二元经济”理论的着重点在于解决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就业问题
该理论假定农村存在着无限供给的剩余劳动力,且劳动力的价格仅能维持最低生活水平,按照这样的工资水平的劳动供给是无限的。在这种情况下,新的工业部门可以成立,旧的工业部门可以扩张,农村剩余劳动力可以转移。当农村相对封闭时,各种生产要素是各尽所能,各取所得。一旦打破封闭,封闭状态下的均衡也随之被打破,各种生产要素会在一个开放的空间通过流动寻求新的均衡。在通常情况下,城市的福利和工资高于农村,于是在比较利益的驱使下劳动力会流向城市。刘易斯指出:“当农民的实际收入保持不变时,城市的工资却大幅度上升。这种对传统均衡的破坏导致更多的人进城或去矿区。”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写照,精壮劳动力成批地涌向了城市,农村几乎成了空壳。这是一种新的均衡,它只是意味着劳动力被配置到了效率更高的地方,并不意味着农业问题的解决,农业的发展更难了,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地方的土地被撂荒,耕作更粗放。除非农业具有新的吸引能力,劳动力才会重新返回。
那么,农村是否真的存在无限供给的非熟练劳动力呢?在专事研究农业问题的经济学家舒尔茨的逻辑里其实是不存在过剩的劳动力的。舒尔茨认为,在给定的技术水平下,农民已经实现了各种生产要素的最佳配置,最大限度地实现了其效用。如果不改变技术水平,任何生产要素的流失,都会使剩下的生产要素按短边组合,降低农业生产效率。当前我国由于农村粗放劳动力的转移、耕地撂荒、影响了农业发展的现状,是支持舒尔茨的论断的。笔者的判断是农村存在着一定数量的剩余劳动力,但决不是无限供给。
(二)对城市化的误解以及城市化的泡沫
按照对二元经济理论的理解,要转移农村剩余劳动力,就必须加快城市化的步伐。于是有了现实经济生活中的两种城市化:一种是有着产业支持,有着众多 企业 ,为了聚集企业发挥产业集群效应 自然 形成的城市化。这种城市化可以货真价实地吸纳一部分农村剩余劳动力。另外一种城市化是为了简单地消灭农民身份,没有产业支持和需求拉动的城市化,是带有“政绩工程”色彩的城市化,一方面是漂亮的广场和豪华的办公楼拔地而起,一方面是城市化的泡沫和资源的浪费,这其中被占用的土地却是粮食生产不可替代的要素。
(三)农业的发展是工业革命的前提,是整个经济发展的前提。农业不发展,工业和整个经济都很难发展
罗斯托指出:“农业生产要素的革命性变化是成功的经济起飞的基本条件。”美国学者杰拉尔德·M·梅尔、詹姆斯·E·劳赫在其主编的《经济发展的前沿问题》中认为,“每个人都知道如果没有工业革命之前的农业革命,壮观的工业革命就不可能发生”几乎成为一种共识。他们生动地写道:“工业部门的大小取决于农业的生产率,农业能为工业部门提供需要消耗剩余的食物和原材料,农民的富裕状态使他们形成工业产品的市场。”18世纪末以来,工业革命几乎都是在率先进行了农业革命的国家发展起来的。就连刘易斯本人也认为,“除非农业生产也同时得到增加,否则生产日益增多的工业品是无利的。这是工业与农业革命同时进行的原因,是农业停滞的经济中看不出工业发展的原因。”
为什么农业的欠发展会成为整个经济发展的“瓶颈”呢?首先,农业不发展导致的粮食短缺会推动整个社会工资水平的上升;其次,农业的不发展使得农民收入十分有限,有限的农民收入会影响到一国的国内需求。当一国实行启动内需的政策时,这种影响将会凸现。
那么,到底应当如何促进农业的发展呢?舒尔茨的结论是通过改造传统农业,使其成为现代农业。杰拉尔德·M·梅尔、詹姆斯·E·劳赫在《经济发展的前沿问题》里曾深刻地分析了城乡发展失衡的原因,阐述了进一步的解决思路,他们指出:“城市被迫竭尽全力扩展公共设施——水、公共 交通 、学校、 医院 等等——这将耗去大量资金,可以用于农村的资金所剩无几。因此,城乡在生活福利设施方面就愈发扩大,移民潮流由此增加。城市失业的问题无法通过为城市花费更多的钱来解决。基本的解决办法应该是让乡村具有经济上的生存能力,拥有更多的耕作地,农业生产率不断提高,建设更多的乡村工业,以及更好的社会公益设施。”
二、大国的经济发展模式不同于小国,内需对大国的经济发展至关重要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发展的显著特点是融入世界经济一体化,形成了比较大的外贸顺差,积累了较多的外汇储备,提高了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然而一旦对外贸易成为拉动经济发展的主要力量,随之而来的是与之相伴的各种问题:(一)经济发展受世界经济波动的影响甚大。例如2022-2022年,世界经济处于一个较快地发展时期,对中国产品有着较大需求,我国经济就会同样处于一个较快的发展时期。当前,以美国次贷危机为契机,世界经济发展普遍放缓,对我国经济发展影响甚大。(二)在以外需为主要拉动经济发展的模式的情况下,由于原材料在外和产品销售在外,上游产品特别是原材料价格的上涨会影响国内的经济发展。这是通胀的输入。输入性通胀会加大国内通货膨胀的压力。这就是2022年上半年我国经济的状态。(三)把当前由于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世界性的经济萧条存而不论,在通常情况下巨额的贸易顺差所形成的流动性过剩也会加大通货膨胀的压力。(四)在国际贸易中处于逆差的国家会要求保持顺差的国家货币升值,以缓解本国的经济压力。比如美国会一方面使美元贬值,另一方面则要求人民币升值,进一步加大了我国产品出口的难度。这些分析说明,把经济发展的主要推动力放在外需上的模式,在当前,特别是在金融海啸的冲击下遇到了种种挑战,使我们很难独善其身。
为了有效启动内需,国民收入应当适当向劳动转移,这不仅是当前经济形势的需要,也是经济发展的一般 规律 使然。其次,在财政政策上可以考虑适当的减税。减税是里根政府曾经实践过的行之有效的办法。通过减税,藏富于 企业 和消费者,让企业有更多的钱用来发展经济,让老百姓有更多的钱可以消费。再次,建立和健全社会保障制度,让老百姓无后顾之忧,敢于消费。启动内需有两条基本的路径:消费拉动和投资推动。消费需求是最终需求,是真正代表了市场走向的需求,因而是有效率的需求,投资推动并非最终需求,如果不能转换为最终需求就是无效投资,就是资源的浪费。消费需求背后的主体是消费者,是市场力量作用的结果,投资推动在我国特定的条件下很大程度上是政府,是行政力量作用的结果。作为个体的消费和政府的偏好是不同的,一个偏好于效率,挑剔的消费者可以激励企业的成熟;另一个偏好于辉煌,有时倾情于政绩。以政府为主体靠投资拉动经济发展,是计划经济体制的惯常做法。这种做法在一个转型尚未完成的国家存在着“路径依赖”,在市场经济下的非常时期政府也会采取
以行政力量取得主导的投资启动需求。例如罗斯福新政时的一些举措,但应当有 科学 而严格的程序。以消费拉动启动内需,则是市场经济的一般法则,我们应当向这个方向转变。
三、应当适时提升经济增长模式的技术含量而不是陶醉于劳动密集型增长模式
发展 中国 家在发展的初期,通常采取劳动密集型的经济增长模式,发挥斯密意义上的比较优势。劳动密集型的经济增长模式的缺陷与优点同样显而易见。其优点是可以安排大量的劳动力就业,可以用劳动力代替稀缺的资本,产品价格便宜,劳动力便宜,在产业链的低端拥有竞争力。缺点是由于劳动者素质不高,通常缺少创新、缺少核心技术、缺少品牌,处于产业链的低端,挣少许的加工层面的利润,受国际形势的波动影响极大。迈克尔·波特曾经认为,劳动密集型产业少得可怜的利润取决于国际经济形势的波动。在世界经济紧缩期间,其各种缺陷会集中显现。这就是我国目前的状况,且多少有点象1997年的亚洲 金融 风波。亚洲金融风波的原因尽管是多方面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些国家虽然出口依存度在增加,出口产品的技术含量也在提升,但真正属于自己的核心技术的东西并不多,是发达国家出口平台政策的应用。发达国家把成熟的技术转移出去,以核心技术获取高额利润,发展中国家只能获得加工层面的廉价劳动力报酬。
一个国家在经济发展的起始阶段可以采取劳动密集型的经济增长模式,但如果长期如此,将会失去发展的机会, 历史 和现实都证明了这一判断的准确性。据美国历史学家彭慕兰的研究,直至1750年前后,东亚和西欧的经济发展模式均为劳动密集型,是燃料和新大陆的发现和利用,使得西欧的土地和燃料并不稀缺,稀缺的是劳动力,如此的资源约束迫使西欧更多地考虑劳动节约,走上了一条资本密集和技术密集的发展道路。“这个独一无二的西欧需要减少昂贵的劳动力的使用,于是历史前进了,最后导致了机器和 现代 化工厂的出现,以及人均生产力与生活水平的巨大改善,而同时其它社会更感兴趣寻找能节约土地、资本及某些具体的稀缺资源的创新。所以,欧洲人并不更有创造力,而高工资成本促使他们走上了一个真正变革的方向。”中国历史上后来的落后,从一定意义上讲可以说是经济增长模式的落后。中国历史上劳动力很便宜,便宜到人们没有任何改变劳动密集型经济增长模式的冲动。黄宗智曾经指出:“这种收入带动家庭满足了或多或少固定的消费需求,但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低利润和接近于零的绝对工资结合在一起,使投资于节约劳动的机器失去了意义,把人们拴死在低效率的工作上,只给维持生计必需的产品留下一个小市场。在这种情况下, 农村 工业 能够发展,但劳动生产率不能提高。”
日本的成功给我们昭示了及时扬弃劳动密集型经济增长模式的现代案例。迈克尔·波特在《国家竞争优势》中考察了日本经济发展模式的及时调整。波特指出:“企业要创造出更有持久的竞争优势,必须在初级条件有优势的情况下就主动割舍。日本企业能够在许多产业中保持竞争优势,是因为日本在人工成本相对较低的情况下就开始发展自动化,并在低价位、标准化产品还很成功时,便进入到差异化的产品领域。”于是有了许多拥有自有技术、自主品牌的驰名世界的产品,提升了日本的产业竞争力。日本的经验给我们的启示是:面对复杂多变、特别是生产成本提高,本国货币升值,国际形式波动,企业必须积极主动地扬弃原有的经济增长模式。
那么,陶醉于或者陷入劳动密集型经济增长模式的国家会怎样呢?据波特的研究,“以劳动成本或天然资源为优势的产业,往往是资金周转率低的产业。这类产业的进入障碍不高,所以是许多国家优先考虑的产业发展项目,同时也引来了许多竞争者(以及过多的产能投入)。当越来越多的新手被这类产业吸引时,它们随即会发现,除了优势不断消失之外,还因为资产的投入而被套牢。”这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情况:我们的劳动力便宜,还有我们劳动力便宜的国家和地区,随之而来的是压低价格的恶性竞争。
发展经济学对于人力资本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作过深入的研究。杰拉尔德·M·梅尔、詹姆斯·E·劳赫在《经济发展的前沿问题》中引用了马歇尔和克拉克对此的精辟论述。马歇尔强调“ 自然 ”在生产中的作用可以归结为收益递减,但“人”的作用则是收益递增的。J·M·克拉克也曾经说过:知识是生产工具中唯一不满足收益递减规律的。梅尔和劳赫更为现代的研究认为,对于欠发达国家来说,新增长理论揭示,要更加重视人力资本,甚至超过对物质资本的重视程度。舒尔茨则通过对美国农业为什么发展快,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战败国,例如原西德、日本为什么经济恢复得快的观察,提出了人力资本的概念,认为是丰厚的人力资本发挥作用的结果,进而提出改造传统农业的根本出路是加大人力资本投资。迈克尔·波特更是认为,18、19世纪产业粗糙,是低级生产要素在起作用,是静态的竞争优势。在当代,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人力资本等高级生产要素在发挥着巨大作用,是动态的竞争优势。
历史的经验、现实的案例以及大量经济学研究的成果都告诉我们,必须及时转变经济增长模式,努力向产业链的高端推移,不能陶醉于劳动密集型经济增长模式。人们担心,转变经济增长模式会产生机器排挤工人的现象。从发达国家的实践来看,迄今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现象,这是因为通常随着新的机器,新的生产方式的诞生,会随之产生新的产业、新的就业岗位,所需要的只是要不断学习。此外,提升经济增长模式,可以反过来刺激学习,刺激教育,甚至可以节制人口的生长——因为教育本身是最好的节育措施。如果迁就于人口众多而不改变经济增长模式,那就只会人口越来越多。
我国幅员辽阔,各地经济发展不平衡,经济发达地区应当借助当前的经济压力,率先转变经济增长模式,既有的生产模式可以向内地实行梯度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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